近日一组有关日本作家鹿地亘的文献在《鲁迅重要文献展》上展出。
2023年4月初,在上海“1927·鲁迅与内山纪念书局”展出的一组有关日本作家鹿地亘的文献中,有一通1936年8月28日鲁迅写给内山完造的短简:
老板:
【资料图】
《论照相之类》比较难翻译,不过翻译得很好。当然,也有误译之处。给鹿地亘看看,如何?他也在翻译这一篇(如果鹿地也翻译的话),给他作参考,如何?
可知,鲁迅随函将一份《论照相之类》日译稿寄给内山完造转交鹿地亘。
《论照相之类》发表于1925年1月12日《语丝》周刊第九期,1927年3月收入《坟》出版。1933年上海青光书局出版的瞿秋白编选的《鲁迅杂感选集》收录此篇。文章有对往事的回忆——童年时家乡的照相风俗,有对人们的旧观念的评论,更有对当时流行的梅兰芳等人“男扮女装”照片的讽刺。鲁迅对该文应比较看重。
鹿地亘家书“附件”,鲁迅(L)致内山完造(老版)亲笔日文书札
在2023年4月2日纪念书局组织的“鲁迅与鹿地亘”研讨会上,有专家指出,鲁迅随信附寄系小田岳夫的译文,刊载于日本某家杂志,应该是迄今为止发现的这篇杂感的最早日译文。按说,在鹿地亘的藏品中,应该有这份刊载小田岳夫译文的报刊,上面甚至还可能有鲁迅改动的笔迹,因为鲁迅在短简中指出其“有误译之处”。据说,鹿地亘将很多藏品捐献给了日本立命馆大学图书馆,那么,鲁迅通过内山完造转寄的杂志仍有存世的可能。
鹿地亘当时正在翻译《鲁迅杂感选集》,这是改造社社长到上海与鲁迅约定的出版项目。鹿地亘于1936年1月到上海,2月6日在内山完造寓所见到了鲁迅。经鲁迅和内山完造的举荐,鹿地亘开始为该社翻译《鲁迅杂感选集》,要挣钱养家糊口的鹿地亘勇敢地承担译事,但由于他中文水平不高,内山请来一位懂中文的日本人日高清磨瑳、鲁迅请来胡风协助他的工作,相当于成立了一个“翻译小组”。书局同时展出多封鹿地亘写给父母的信,报告他与鲁迅交往的情形,特别是这个翻译小组的成绩,其中就有鲁迅去世前两天在胡风陪同下到他的住处商谈译文的情节,与鲁迅日记所载契合。
《鲁迅杂感选集》的翻译因鲁迅的突然去世而中断。改造社根据新的形势,当即决定出版《大鲁迅全集》,杂文部分差不多都交给了鹿地亘。
鹿地亘是合适的人选,他理解鲁迅的杂文理念。此前,鲁迅作品的日译集中于《呐喊》《彷徨》和一些散文作品,杂文不大受重视。鲁迅本人对这种现象有所不满。1936年1月8日,他写信给茅盾说:“近几期的China Today上,又在登《阿Q正传》了,是一个在那边做教员的中国人新译的,我想永远是炒阿Q的冷饭,也颇无聊,不如选些未曾绍介过的作者的新作品,由那边译载。”这是指将鲁迅小说译为英文。鲁迅谦逊地建议多翻译其他作家的作品,但鲁迅自己的杂感文章的翻译,无论日文还是西文,当时也还不多。
在发出这封介绍《论照相之类》译文的短简几天后,9月6日,鲁迅致信鹿地亘说:
关于拙作的编选,同意你的主张。其实,我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。
不过,我以为没有《<凯绥·珂勒惠支版画选集>序目》这篇也好。记得在日本已有更详细的介绍了。倘已译好,收进去亦可。其中引用永田氏的原文,登在《新兴艺术》上,现将该杂志一并送上。
可见,鹿地亘在翻译《鲁迅杂感选集》的过程中,提出一个鲁迅“从未考虑过”的问题,推测起来,应该是鹿地亘不满足于翻译瞿秋白所编《鲁迅杂感选集》(收入1918至1932年的75篇杂感)中的篇什,而希望增加1933年以后所作,甚至可能还提出了建议篇目。鲁迅回信中谈了自己的想法,还对具体篇目选择提出建议,但并不十分坚持,而给了鹿地亘和胡风较大的选择余地。在新发现的这封短简中,鲁迅特意在第三、四行下端行间加了一句旁注“如果鹿地也翻译的话”,表达的就是并不强求的意思。
鹿地亘完成改造社《大鲁迅全集》第三、四、五卷杂感文章的翻译。如果考虑到从他与鲁迅相识到《大鲁迅全集》问世只有一年半时间,其热情和勤勉可想而知,而动力之一是来自鲁迅的鼓励和帮助。(黄乔生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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